3·15特别报道丨1元投保！退费无门！你被这个保险套路过吗？

家中老人稀里糊涂买了保险，被自动扣费长达9个月，要求退款时却被冷处理、“踢皮球”。日前，在浙江杭州工作的王先生向记者投诉，他的父亲遭遇了“套路保”。王先生投诉的是一家名为悟空保的互联网保险定制服务平台，记者调查发现，悟空保存在侵害消费者知情权、自由选择权，未尽到告知义务、适当性义务等情况。

“没有告知，没有回访”

消费者稀里糊涂买了保险

据王先生讲述，他平时在杭州工作，春节假期回老家后，发现父亲无意中买了两份保险：一份是华泰综合意外险，由华泰财产保险有限公司承保；一份是悟空全民医保康享版，由泰康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承保。两份保险的扣费方均为悟空保，最早的一期交费时间为2021年5月26日，除了首期的“0元”和“1元”保费，此后每期共扣费252.79元，累计扣费超过2000元。王先生称，他父亲不清楚点到了哪里，投保时也未被告知，“稀里糊涂就有了这个保险”。

王先生父亲被悟空保扣费情况（受访者供图）

不同于王先生父亲稀里糊涂投保，河南漯河的李女士告诉记者，她母亲是点到了悟空保“1元办保险”的广告。李女士称，她母亲是在2021年6月投保的，产品名为“悟空全民医保康享版”，保险广告着重强调“1元办保险”，而后续扣费的提示“根本就不明显”。另外，在河北某大学读研二的王静（化名）也向记者讲述了类似遭遇。王静父亲2021年8月在悟空保误买了保险，首月扣费1元，此后每月扣费220多元，由于当时刚换车，王静父亲一度以为是车险扣费。经过查询求证，王静才知道，这是悟空保宣传的一款“600万医疗保险”，由泰康在线承保。此时，悟空保已对王静父亲扣费1100多元，而王静父亲对投保“完全没印象”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上述三人均表示，父母购买保险后未被保险平台或保险公司回访。记者调查发现，除了上述事例，表示毫不知情“被”投保的大有人在。在某投诉平台上，对悟空保的投诉量高达9000多条，且仍在不断增加。根据投诉信息，有些人表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买的保险，还有些人是从出行、支付、短视频等各类App或者网页上误点了广告，如填写问卷、扫共享单车、扫共享充电宝、停车场扫码付费、线上购物等等。还有很多人投诉称，家中老人不了解产品情况就被投保，此后又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动扣费。在各条投诉中，“诱导”“不知情”等字眼频频出现，从扣费金额来看，少则数百元，多则两千余元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，对外经贸大学保险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王国军指出：“保险要诚信经营，老年人的权益受到侵害是不应该的，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钱多钱少，而在于性质。”广东登丰律师事务所律师胡鑫对记者表示，悟空保上述行为侵害了消费者的知情权、自主选择权，没有尽到告知义务、适当性义务。“在金融消费领域，适当性义务尤其重要，老年人很难对产品独立做出选择和判断，平台对老年人的适当性义务是更高的。”胡鑫称，保险机构对老年消费者应该提供更长的冷静期，同时进行一次甚至多次电话回访，确认是不是他真实意愿的体现。

“首月1元”涉嫌虚假宣传

监管部门全面叫停

据了解，悟空保所属公司为北京悟空保科技集团有限公司，成立于2015年8月。悟空保借助其旗下全资子公司安润国际保险经纪（北京）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安润国际”）的经营保险经纪业务资质，为客户提供互联网保险定制服务。在安润国际官网产品信息页面，记者找到了名为“全民医保康享版”的产品，该产品实为泰康人寿瑞心医疗保险，根据该产品的保险费率表，无论是否首次投保、无论有无基本医疗保险或公费医疗，均无首月1元或0元的对应保费。而根据王先生提供的悟空全民医保康享版扣费记录，其首月扣费金额的确是1元。此外，安润国际官网展示的华泰财险、众惠财产相互保险社等公司多款产品的费率表中，则存在首月1元或1元/月的情况。王国军表示：“关于首月低费或首月零费的情况，监管部门有严格规定，既不允许保险公司做这种业务，也不允许专业保险中介机构做。如果有这种误导性宣传，平台应该承担责任。”胡鑫指出，开展互联网保险必须在页面或平台上清晰展示保险条款和保费，对于费用折扣等问题也必须明确，悟空保“首月1元”等宣传行为违反了保险法、《互联网保险业务监管办法》的相关规定，涉嫌虚假宣传。记者注意到，早在2020年12月，银保监会消保局曾对安心财险、轻松保经纪、津投经纪、保多多经纪等进行通报称，上述机构在宣传销售短期健康险产品中，存在“首月0元”“首月0.1元”等不实宣传，涉嫌违反保险法中“未按照规定使用经批准或者备案的保险条款、保险费率”“欺骗投保人”等相关规定。通报提及了安心财险、华泰财险、众惠财产相互保险社等公司的产品。2021年8月24日，北京银保监局发布通知，全面叫停保险公司、保险专业中介机构在京发布存在过度营销、诱导消费问题的营销宣传广告，包括但不限于“首月1元”等内容。

借抽奖出卖隐私？

悟空保小程序主页广告或违规

在采访中，王静表示，她曾向父亲反复确认，并未向悟空保或泰康在线提供过身份证号，而联系泰康在线退费时，对方仅通过身份证号就查到了她父亲的保单。用户的个人信息是怎么被获取的呢？记者注意到，在王先生提供的保单详情页面以及其他投诉者的扣费截图页面，均有标注着“今日剩余1次机会”的抽奖广告。在悟空保微信小程序，记者再次看到了类似广告。该广告位于悟空保小程序主页顶部醒目位置，记者点进广告，看到一个抽奖页面，记者尝试多次均能轻易抽中名为“茅台镇最美酱香酒”的奖品，点击领取后，记者看到一个填写姓名、手机号、地址等个人信息的页面。该页面看似是填写信息领奖，实际上一不留神就可能泄露个人信息。在页面底部，有一行并不明显的灰色小字写着“提交已视为阅读并同意”个人信息授权与保护声明，且默认为勾选状态。记者点开个人信息授权与保护声明，得知该页面由杭州兑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杭州兑捷”）开发，该公司属于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。在声明中，杭州兑捷表示，将相应收集姓名、手机号、地址、性别和身份证号码（仅特殊行业需要，如运营商、保险），收集信息的原则及目的包括“保障为您所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功能的正常实现”“实现对您的推送功能”等。此外，杭州兑捷表示，“可能会与关联公司、合作伙伴共享您的某些个人信息”。通过杭州兑捷提供的客服电话，记者联系到了该公司。客服称，该公司为一家第三方客服平台，跟很多商家都有合作关系，上述抽奖为商家的推广活动，活动广告会在很多App上投放，信息填写后会同步到对应商家后台。客服表示，他们跟泰康、水滴保等保险公司有合作，还与移动、联通等电信运营商有合作，推广手机卡之类的商品。一位网络安全行业人士向记者透露，类似通过中奖诱惑用户泄露个人信息的情况，在互联网经营中是存在的。数据服务公司经手后，可能会对用户信息进行查看，把数据打包卖出去在技术上也是可行的。了解到这一情况后，记者再次联系到王静，询问她父亲是否在类似页面填过个人信息。王静称，她父亲曾在一些App上绑定过银行卡和身份证，不过，由于时间过去太久，已记不清具体的App以及填写时间了。此后，记者就个人信息获取的相关情况咨询泰康在线客服，客服称，如果用户没有在泰康在线App或者公众号填写身份证号等信息，是不会被获取相关信息的，也不会被实名认证。对于是否与数据服务公司有合作，客服则表示不是很清楚。中央财经大学保险学院教授郝演苏表示，互联网时代存在获取用户信息的“无声骚扰”现象，信息被获取后，会被分散到相关各方，从而让用户接受保险等产品的服务。郝演苏建议，监管部门可以建立制度，定期查看每个月有多少信息是未经用户同意被获取的。胡鑫指出，个人隐私保护不仅仅是哪个平台的问题，更是涉及整个互联网的问题，最近两年新的保护数据安全的法规在落地实施，一部分平台的提醒和保护工作是很强的，但仍然有一部分平台，不给授权就不让你使用，或者即便表面说是合规的，背后的漏洞也很多。

退费维权波折

专家建议向监管部门投诉或寻求法律援助

此外，在退费维权方面，很多人表示并不顺利。例如，李女士帮母亲追回全部扣费用了将近一个月，投诉了悟空保七八次，打了二十多通电话。王先生则至今没有追回全部扣费，他先是找到悟空保客服，被告知退费需要找保险公司，而后泰康人寿表示，悟空保是违规的，和他们没有任何瓜葛；华泰财险则称会帮忙联系悟空保，此后就没了消息。从某投诉平台来看，还有约1600条投诉未被处理完成。如何避免此类消费套路以及如何维权？王国军表示，个人方面，首先就是不去碰这种便宜，心理上不要有天上掉馅饼的想法。其次要认真阅读相关条款，明确权益和责任，如果老年人自己读不懂，可以多询问家中的年轻人。如果发现确实有问题，可以向相应的保险公司和银保监部门投诉。从监管方面，郝演苏表示，针对互联网保险平台的不当做法，监管部门应当多加宣传，并且制定相应的惩罚措施，要把惩罚落到实处。保险公司也应该制定一些措施，对保险经纪平台进行约束。胡鑫称，法律途径方面，仲裁、诉讼等手段周期较长，成本较高，寻求法律援助或一些基层法律工作者的帮助，成本上要划算一些。2021年10月21日，银保监会消保局曾针对“首月0元”“零首付”等互联网保险产品广告发布风险提示。银保监会消保局提醒消费者，在浏览保险营销宣传页面时，注意了解发布营销广告主体、保险产品承保机构，看清保险产品类型、保障内容和收费方式等重要信息，根据自身风险保障需求和消费能力选购，不被“免费”营销宣传诱导购买了本不需要的产品。如对宣传界面内容不了解，最好不要随意填写个人信息或同意授权办理等操作，防范个人信息泄露风险。消费者如确有投保需求，应认真阅读保险合同，对于未能明确展示保险合同条款等重要内容的销售页面，不随意点击确认。着重了解保险责任、除外责任、保险期间、保险金额、保费缴纳、风险提示、客户告知、投保须知、续保条件、保险金赔偿或给付、犹豫期和退保损失等影响投保决策的重要事项。不盲目跟风冲动消费，尤其是线上签约投保时千万不要图方便就“一勾到底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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